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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現代奇幻]浪女夏娃(全文)-11

  

浪女夏娃 第二十六章

离开康迅的怀抱,安奇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会儿。快走到家时,她又不想回家,于是,她进了森林公园。在公园深处的一棵古柏下,她找到一块草开始枯干的地方,坐下。这是不是贾山与那个女人拥抱的地方?想起这个,她笑了。

在森林公园她一个人靠着一棵古树坐在地上,这还是第一次。她不明白为什么从前她没这样做过,从前至多她坐在长椅上。她感到自己周围还萦绕着康迅身体散发的温暖,这温暖不仅可感,甚至可嗅。她觉得它带来一种气味,走在街上,它混杂着尘土和汽车尾气的味道;在森林里,它又有树木的味道。不管混杂什么气味,那种温暖宁静的气味一直都围绕着她。她知道说不出它的味道,谁能说出温暖是什么味儿的。但她不知道,自己还会做出什么让自己也吃惊的事情。

这还是第一次,对于她来说,在婚姻前提之外与一个男人睡觉。与朱丽的性关系也开始在结婚之后,那以前不是他们守旧,只是没有适合的场所。这也许是他们很快就结婚的原因。她想。这就是别人常说起的婚外恋么?或者叫做通奸,没错,自己已经走进这样的境地。婚外恋,她不知道这三个字对别的女人意味着什么,对她,她觉得这是一股迅猛的洪水,冲开了她过去所有阻滞着的感官和思路。她真想一个人在角落里悄悄感叹一句:天呐,人们原来也能这样相互爱恋!它能让一根弯曲的头发也充满意义。

同时,她很容易就理解了自己的丈夫:为什么他去找别的女人,为什么他找了别的女人还说爱自己,为什么他能感到他在爱着两个女人。......因为她和朱丽之间的情感不是爱情,不是朱丽与另一个女人体会到的那种爱情,也不是她与康迅体会的这种爱情。如果必须把它称做爱情的话,那么它包含了父母对子女的爱,兄弟姐妹间的手足之爱;亲密朋友间纯洁的爱,甚至同事间亲切的爱;邻里间理解的爱。也许这种爱比爱情更博大,更坚实,更感人,但它却是平静的,永远也不会给两个人带来燃烧热情和疯狂的沉溺;永远也无力拨动心底最隐密的那根弦。她突然很想见到丈夫,告诉他她此时此刻的理解。当然她不能。她不能犯幼稚的错误,因为她不活在真空里。

她看看手表,离下午三点还有许多个小时。她一想到下午三点,心异样地跳了几下。与康迅分手时,他们约定下午三点在外办门前的棚廊附近像偶然碰上那样打个招呼,随便聊点什么。她还记得康迅这样要求她时眼中的热切和渴望。“夏娃们必须见个面,打个招呼,说声哈罗,夏娃们得互相看见,是不是?是不是?”

是的,是的,她现在就想去学校,从教室的后门走进康迅的教室,然后再也不让眼睛离开他。当然,她知道自己不能。她闭上眼睛将头靠到树上,第一次没担心树上会不会有毛毛虫。在下午三点之前,她还可以回忆,回忆这个刚刚逝去的夜晚。

当她清晨在与往常差不多的时间里醒来时,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,就看见了他深情的目光正注视着她。“噢,不。”她说着伸手挡住他的目光,否则她觉得自己会融化在这目光中。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她清晨醒来时,这样注视她,没有。如果说她儿时享受母亲同样的目光,那么现在这久远的深情在她心里复苏了。

他握住她的手,把它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。然后又像刚才那样看着她,仿佛在观赏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。

“你别这样看夏娃。”她说。

“夏娃只想这样看你。”他说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夏娃很幸福。”

她又一次用手挡住他的目光,但她说,“夏娃也很幸福。”

“谢谢你。”他说。

“感谢上帝吧。”她想,他们的相遇是上帝安排的。

“是的。”他又开始亲吻她,然后他说,“答应夏娃一件事。”

“好的。”她没有想就答应了。

“躺在这儿别起来。”

“干什么?”

“等着你的早餐。”

“不。”她好像是本能反应,马上拒绝。

“不?你已经答应了。”他又吻她一下,“听话,躺着别动。”说完,披上睡袍离开了房间。

她安静地躺在枕上,脸朝着屋顶。她能听见厨房传来的声音,这声音对她来说并不陌生。她突然又想起斯蒂夫。那个说他有时动不了的留学生。她想斯蒂夫是对的。这个时刻里她自己也动不了。当泪水顺着眼角流入发丛时,她依然没动。她想,被人宠爱多好啊!她又一次真诚地向上帝致谢。她不管上帝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太容易满足的女人。她的确感到满足,因为上帝为她安排的这一切,弥补了她过去生活中的一块空白。如果不是上帝插手,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有这样的空白。对婚姻生活她从未感到太大的缺憾,因为她没有另外的经验。在她爱上一个男人不久,就成了这个人的妻子。生活一开始便建立在一种秩序之上。上班下班,做饭睡觉,孩子出生后更是如此。她从没觉得朱丽不关心她,他很周到有时也很体贴,更重要的是在夫妻生活中他很讲道理。她一直把这些理解成宠爱,直到现在。现在她才恍然大悟,为什么女人喜欢任性。因为你被宠爱着,也就被允许了任性。在宠爱的呵护下,任性竟也是那么美好。

她从来都不是个任性的女人。

上帝啊,如果您存在,请您原谅夏娃。她躺在那儿认真地想,夏娃不是在抱怨,您明白的。对夏娃从前的生活夏娃没什么可抱怨的,夏娃的思絮之所以这样飞扬,是因为夏娃只想感谢,感谢您给夏娃生活增加的部分,这额外的幸福。她甚至想从形式上也信奉上帝。

当康迅把早餐用一个移动的小桌推来时,发现安奇睫毛还闪着泪光。

“你怎么了?”他连忙询问,好像他犯了什么错误,“你不舒服么?你想家了么?”

她伸手抚摩他的脸,笑着说,“不,没什么,别担心,夏娃只是饿了。”

他高兴地把她抱起来,然后脱下自己的睡袍穿在她身上,好像她是一个正在高烧的病人,然后自己穿上一件薄绒衫。“好了,咱们吃饭吧。”他说。

安奇觉得披在身上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,她看到他的良苦用心,心里又是一阵感动。他总是在这样的小事上打动安奇。

安奇依靠着树干,闭着眼睛。蓝天的明亮她透过眼皮也感受到了。一个人一辈子能碰到几件大事?她又想起吴曼说过的话,有的人一辈子甚至没有一件事能称得上大事。生活给琐细的小事埋盖着。小事,小事,她没想到小事有时竟比大事更有力量。当她要去淋浴时,他抱住她,他说,“对不起,女士,洗澡男人优先。”等到安奇进到浴室时,立刻明白他男人优先的“诡计”,这样浴室可以在她洗澡时暖和一些。他把吹风机头插进安奇的皮鞋里,“你要干什么?”

“夏娃要让你知道,你跟一个多么聪明的男人在一起。”他把安奇的脚放进鞋里,然后问她,“夏娃聪明么?”安奇的脚放进干燥温暖的鞋里,她觉得这太过分了,她觉得这个人不应该对她这么好,哪怕仅仅是一天。

“你别这样,会把夏娃宠坏的。”她用英语说。

“不会的。”

“会的。”她说。

“不会,因为你是个宠不坏的女人,因为你知道满足,因为你会真诚地感谢。”他用自己的语言时,声音往往更低柔。

“夏娃喜欢你的声音。”她说。

“夏娃喜欢你的一切,夏娃的女士。”

“现在让夏娃去洗盘子吧。”她说得有些夸张。

“不,你别动,跟夏娃坐一会儿。”他拉着她的手,双双坐到沙发上。“闭上眼睛,别松开夏娃的手。”

她照他说的去做了,他们双双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。她又一次感到那巨大的温暖和静谧悄悄临近。她想,这是她和他的场。

“夏娃们得积存一点力量。”他用母语轻轻地说。

她想永远不再说话,这样就能总是听见他好听的声音,她喜欢他说母语。

“再过一会儿,夏娃们将迎接一个小的告别。”

她把头挪进他的怀抱,这亲切的缠绵和彼此的抚爱,马上就将被打断了。

“你能永远对夏娃这么好么?”她问。

“如果夏娃能永远爱你。”他说。

“你能永远爱夏娃么?”她又问。

“如果夏娃能永远活着。”

“你能永远活着么?”

“为了爱你,夏娃能。”他说。

“什么是爱啊?”她又问,问这个问题时,她挪动一下自己的头,马上听见他的心脏像鼓一样跳动着。

“问得多好,夏娃爱你。”

“告诉夏娃,什么是爱?”

“如果你去问一万个人,也许会得到一万种回答,爱是感受。”

“夏娃只问你,什么是爱啊?”

“夏娃想,爱是先为对方。”他说,“为对方想,为对方做。”

“什么时候为自己想,为自己做?”

“同时。在你做的同时,回答已经有了。”

“那回答是什么?”

“感到幸福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让夏娃爱你?”她又问。

“你在爱夏娃。你没有为夏娃做早饭么?女士,你在爱夏娃。你和夏娃迈出这一步,你为夏娃做的已经那么多。你的身后的一切你都要去面对。这将非常不容易,它将让你疼,让你痛苦,让你流泪。你爱夏娃。非常爱。”

“谢谢你,为夏娃想了这么多。”她说,“夏娃自己还没想过这么多。”说完,她又想问,爱是什么?也许对她来说,这是个永恒的提问。

他们终于在门前告别。他猛然将她接进怀里,他仿佛用尽了气力拥抱她。这好像是决别,在他怀抱里,她这么想。

“下午见。无论如何。”他说。然后,他要她先走。

“可是你的时间不多了。夏娃上午没课。”

“夏娃比你熟,夏娃不愿有人碰见你在这儿锁门,询问你什么。”

“没关系,夏娃可以应付。你先走吧,不然会迟到的。”

“不会的,夏娃可以坐出租车,然后还可以跑,像越狱时跑得那么快。”

安奇离开森林公园完全是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主意,她要上街买一套新衣服,下午三点她想让那个温柔的声音再夸奖她一次。

中午时,她吃了一个三明治,喝了一杯冰镇可乐。离开美国后,她绝少吃三明治,也许是在美国吃的太多了。功课太多,她没有很多时间自己做饭,因此除了学生食堂,就是三明治一类的东西。今天,她又吃三明治时的感觉是:如果让她一辈子不再吃这东西,她不会有怨言的。从美国回来是明智的,她又一次想到。过了中午,她还在到处转悠,没有买到自己满意的衣服。她留神看街上各种年龄的女人的穿着,她感到自己一贯的穿着虽然不失大方庄重,但缺乏活力。然后她发现了一套适合自己的衣服。买下这套衣服,她钱包里剩下的钱就只够回家的车钱。

回到家里,她先冲了个淋浴,街上的尘土混合着汗水,让她觉得自己在散发着一股酸味。冲过淋浴,她穿着浴袍回到卧室,她还没有看见朱丽留在电话旁边要她等在家里的便条。她拉上窗帘,在衣柜的镜子前脱下了浴袍。从前,她不知道女人可以对着镜子脱光衣服么?

“你是个让人吃惊的女人。”康迅脱下她的衣服之后,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说的。当时她是那么难为情,好像并不是因为她即将与一个丈夫之外的男人做爱,而是害怕被男人仔细观看。在朱丽面前,这种事也绝非常见。她想用被单包住自己,但是她被康迅拦住了。“为什么?”他吃惊地打量她,“你为什么不让别人看见你的身体?你知道它有多美么?!”

“你很丰腴,像一颗永远处在成熟期的果实,所有的一切都处在最佳阶段。”他用自己的语言低语。

安奇从镜子里也看见了自己成熟的身体。她朦胧中也感到肥胖和丰腴的差别。开始相信自己只是丰腴。她看见自己白嫩的乳房微微向下悬吊着,宛如经过夏日阳光催熟之后的白瓜,有着甜蜜的模样。小腹生过孩子之后,微微隆起,连接着乳房以下的曲线过渡,浑圆中透着柔软的弹性。她侧过身,看着自己的臀部......她的脸红了,尽管室内除了自己没有另外的生物。

“你不觉得自己好看么?”他曾这样问过,问的时候,他的手指正从她胯骨滑下。

“不。”她没觉得自己不诚实。从丈夫那儿她曾感受过一种通过拥抱和亲吻无言表达出来的赞誉。她记得丈夫有时说“你真好”,她想猜透这意思,但总是明朗不了。也许丈夫想说的是自己是个好人,但他从没说自己是个美人。如果男人不说你美,你怎么能知道自己美呢?

“你非常美。”他的手又在她的双肩处抚摩。“你的肩这么饱满,你的脖子却很长。夏娃觉得你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像果实。”

“夏娃已经老了。”

“对,你的确老了,就像果实在成熟的晚期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一切都是浓浓的。”

“一切都是浓浓的。”她轻轻重复着这句话,伸手去触摸镜子中的胴体。多奇怪啊,她想,自己快四十岁了,才了解自己是怎样的女人,才感受到做女人的美妙。

她开始穿衣服,手指无意中碰到自己的皮肤时,有一点突如其来的陌生感。她穿上新买的衣服,一切收拾停当之后,她对镜子中的自己十分满意:保留了端庄,增添了活力。

她看表还有时间,可以从容地出门。她环顾一下屋子,看见电话旁的条子。拿着便条她犹豫了一分钟,然后又将条子放回原处。她给朱丽母亲打了个电话,当她知道小约平安地在学校上学以后,挂上电话,穿上同样是新买的皮鞋离开了家。她想,她不能留下来等写条子的丈夫,她必须去下午三点将洒满阳光的地方,看康迅一眼。她觉得再见到他的渴望是那么强烈,即使朱丽现在站在她面前,她还是要去见他。


浪女夏娃 第二十七章

不是因为看见安奇,朱丽才没走出那片幼树林,安奇不紧不慢地从学校侧门方向向外办门前的回廊走来,是她的衣着让朱丽第二次感到吃惊。他在林中移动几步,找到一个适合隐蔽同样也适合观察的地方站住。他甚至没用过脑子想就决定这么做了,一切都出自他作为男人的本能。他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安奇,他看见她脚上的皮鞋正是他回家时发现并且感到吃惊的那双,然后是一套崭新的衣服:深灰色的上衣大开领,短腰身,只有两粒挨得很紧的衣扣贴近上衣的底摆,仿佛是在帮助衣服承受安奇过于明显的乳房的压力。她穿了一条与上衣颜色面料一致的裙子,裙长过膝达到小腿中部。一条奇异的开衩竟在裙子正面右侧。黑色肉感的丝袜,黑色的背带儿细细的手袋!朱丽甚至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愤怒的时候,已经愤怒了。

实事求是地评论安奇此时的装束,应该用漂亮和高雅这样的词汇,尤其她盘在脑后的发髻和白皙的脖颈所构成的过渡,使人无法降低这个女人的品位。朱丽此时看不到这些似乎也有结实的理由。他的回忆准确有力地指向那些散在以往生活中的细节。他曾经不止一次建议安奇使用她在美国购买的黑手袋。安奇没有拒绝,但她总说没有相应的场合。她说上班背这东西太不实用,她宁可背大皮包。事实上她一直背大皮包。那么今天又是什么相应的场合呢?他还建议安奇经常把头发盘起来,他说发髻很适合中年妇女。但安奇说太麻烦,盘头要去理发店,浪费金钱还浪费时间,而她自己又不会盘头。如果时间允许,朱丽还能从回忆中挖掘出类似的东西,为自己的“火”上浇油。但朝安奇迎面走过来的一个男人打断了他的思路。

他们热情地用“Hallo”打招呼,然后开始用英语交谈。朱丽绕过男人的背影能看见安奇的脸,也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话声,但是他几乎一句话也听不懂。这时一辆汽车从他们身旁开过去,他们改变了位置,两个人面对面侧对着朱丽,他发现这个男人是个老外。这个该死的鬼子,别没完没了地啰嗦,说太多废话会耽误这位漂亮女士赶赴“相应场合”的。他想。但他们不管朱丽想什么,继续聊着。朱丽渐渐感到一种不适,他在努力寻找带来这种不适感的根源。他几乎马上便发现,让他不舒服的是安奇的笑容。“安奇这样笑过么?”他在心里自问。这笑容并不常见,谁也不能在大街上随便就碰上带着这样笑容的女人。这笑容没什么问题,只是它大亮丽,或者说太灿烂。除了灿烂,它还有一种只属于成熟女性的无所畏惧的奔放,完全不同于少女羞涩的笑容。即使安奇这样笑过,他不是没见过,就是太久没再见。他回忆安奇与他恋爱时的笑容,似乎也不是这样的笑容,否则他不会不留下印象。只有爱着的女人才有可能这样笑出来。

朱丽感到一股难耐的热流从他的掌心开始流涌,皮肤开始跳动。他不知道他们还要聊多久,他努力强迫自己冷静。这个该死的鬼子根本没耽误安奇去“相应的场合”,因为他就是这个场合。想到这儿,他发现他们彼此离对方更近了。也许他们就快拥抱了。

午后的阳光总是毫不留恋地西去,它们的移动有时竟有点生硬。朱丽突然就感到一束阳光照到脸上。他抬头看看那片叶子间硕大的缺空,然后告诫自己再冷静些。为什么安奇不能热情洋溢地跟一个老外用英语聊聊?也许她在美国就养成了这习惯,也许她过于灿烂的笑容对老外来说就是一般的笑容,因为老外是些感情外露的疯子。这样安慰自己的想法多少减慢了他血液流动的速度,但他还是扯开自己衬衫的两粒扣子。这时,好像一盆冰水浇到朱丽的头上。他的血不流了,他皮肤下的燥热消失了,他像被浇注了一样,呆在那儿。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但还是看见了:那个男人用手指轻轻抚摩了一下安奇握着背包带儿的手。安奇垂下眼帘。

朱丽大踏步地走出隐蔽地。这轻轻的触碰向他昭示了一切隐私。他不知道自己走到近前要做什么,还有几步距离。他想,安奇垂下眼帘的表情真他妈的下流。

他终于站到两个人的面前,他们都惊恐地看着他。他觉得所有重新流动的血液都涌向了他的双手,他把发胀的双手插进裤袋。老外在看安奇。朱丽一句话也没说,但他的目光已经在怒吼。

“这位是夏娃丈夫。”安奇及其生僵地用汉语介绍着,“这位是康先生。”

康迅友好地向朱丽伸出手,但朱丽没有伸手,插在裤袋里的手开始渗出汗水。康迅伸手的同时也说了“你好”。朱丽看着安奇说,“还有么?”

“你什么意思?”安奇敏感地问。

“夏娃什么意思?你说呢?”朱丽说着伸手握住安奇的胳膊,“夏娃看最好是回去谈,夏娃的教授。”

“你......”康迅要去阻拦朱丽,朱丽并没有因此放开安奇的胳膊。

“夏娃什么?”他看着康迅,“夏娃可以带夏娃老婆回家么?”故意用尊重的语气问道。

“当然,不过......”

“你放开夏娃。”安奇的声音不高,但极有威力。它让朱丽感到逼人的寒意。如果他不放手,安奇会砍下自己的胳膊。他看见安奇的脸色惨白极了,仿佛是一个刚从炼狱爬上来的幽魂。朱丽突然感到自己太过分了,而自己没理由如此过分。他放开安奇的胳膊,长叹口气。

“也许你想单独嘱咐嘱咐这个傻瓜。”朱丽说着用拇指指一下康迅。康迅刚要有所反应,被安奇的一声“对不起”阻止了。

“不错,夏娃骂人,向你道歉。这真不错,夏娃等在这儿,已经毫无耐心可言,你懂么?”朱丽对安奇说,同时用手指了一下前面。

朱丽离开安奇和康迅,朝前走了十几步之后站住。他没有回头,眼睛看着已经离他不远的校门。安奇走到他身边,停了一下,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校门。朱丽跟上。来到校外市场时,安奇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,朱丽走到她前面,迫使她停下。

“在市场你走得这么快,太不谐调了吧?”他说完四周看看,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让他觉得陌生,好像从现在起他将不再需要这些东西,因为生活变化了。他感到内心的痛楚猛烈地冲击他。他想伤害对面的安奇。“要不要买点什么?不过,买菜对你这身装束来说俗了点,前面有花店,买束花还凑合。”

“你想干什么?”安奇控制着自己。

“夏娃想回家。”

“那好,咱们回家,这儿不是你的舞台。”

“也是,万一夏娃在这儿丢丑,不是长外国人威风了么。”

“现在能走么?”安奇不理睬朱丽的讽刺。

“能。”他们终于在市场的出口坐上一辆出租车,回到家里。

朱丽重重地摔上家门,鞋也没脱便走进客厅。安奇坐在沙发上,正在解上衣的那两粒扣子,也许她热了,也许她心虚,朱丽见她的手有些发颤。

“你说吧。”朱丽的口气俨然是个知情者。

“说什么?”安奇低声反问。

“你说说什么?”朱丽刚被压下的愤怒又汹涌起来。

“夏娃没什么好说的。”安奇脱下外衣。

朱丽抓起写字台上的钢笔水瓶,用力向地板砸去。他无法忍受安奇的态度。钢笔水瓶在地板上迸碎了。钢笔水溅到沙发和床上,余下的在地板上蔓延着。坐在沙发上的安奇低头看自己的裙子,也被溅上了。她又冷静地抬头看朱丽,那目光里什么都没有,除了冷。甚至没有蔑视。朱丽觉到了来自这目光的伤害。

“真是对不起,这么漂亮的裙子!”朱丽说,“明天再买一套吧。听说外国人都很有钱。一套衣服意思太小了。”

安奇没说话,她躺倒在沙发上。她的小腿弯出一个可怜的姿势。朱丽站在对面看一眼安奇的脸,她的脸色惨白。朱丽心里升起对妻子的同情,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,于是更加仇恨那个老外。

“你真的不想谈谈吗?”朱丽又问。他将“说”换成了“谈”,他以为安奇能感到他的让步。

安奇一动不动地躺着。朱丽走过去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她闭上了眼睛。她就像一条冻僵的蛇,永远都有蛇的本性。朱丽想,他总是被她的目光伤害。

“那好吧,你不谈,夏娃找他谈。”朱丽说完往外走。

“你站住。”安奇从沙发上坐起来。

朱丽没站住,几步走到厅里,他听见安奇的一声惨叫,才站住。安奇坐在厅里的瓷地上,双手捂着右脚。她费劲地站起来,右脚脚跟点地,一拐一拐地朝卫生间走。她将马桶盖放下,自动坐到上面,脱下丝袜,朱丽看见了伤口。安奇开始自己动手,消毒包扎伤口。只有一次,她想取高处的绷带,是站在门口看着她包扎的朱丽替她拿下来。

“你真的陷进去了。”朱丽小声说。说话时他感到心中刚才剧烈的疼痛变成了一种隐痛,他想,这隐痛再也不会轻易离开他。在以后的时间里,它会不时地光顾自己。因为他不会再相信女人。

“你爱上他了?”

“你干嘛要这么问夏娃?”安奇终于包扎好自己受伤的脚。

“夏娃想怎么问你,应该是夏娃的事。”

“你在报复夏娃。”

“别可笑了。即使夏娃想报复也轮不到你,说穿了,你不过是个女人。”

“好吧,夏娃回答你,因为你这么问夏娃了。是的,夏娃爱他。现在你该满意了。”

“对,夏娃很满意。”朱丽笑着说,忽然一拳砸在卫生间的门玻璃上,碎玻璃像落叶一样纷纷散落。

“你能不能出去?”朱丽用流血的手做着轰赶安奇的手势。“夏娃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会儿。”

安奇看着朱丽受伤的手。朱丽也发现了她的注视。但他说,“用不着假惺惺地,夏娃死了世界一切照旧。你赶快躺到床上,为爱情养好伤。”朱丽的话成功地击退了安奇的关切。她认真看着脚下,选择没有碎玻璃的地方,赤足走回卧室。

朱丽关上卫生间的门,一个人坐在马桶上。他掏出烟,点着一支擎在手上,然后又点着一支。接着同时将两支烟塞进嘴里,狠吸一口,感觉好多了。而在刚才,安奇注视他受伤的手时,他是那么脆弱。如果安奇不理睬他表现出来的态度,而是执意为他包扎伤口或者将他抱里怀里,他会离开全世界的女人,永远回到妻子的身边。但这个瞬间像一阵微风一样飘过去了。女人?朱丽看着自己的伤口想,无论什么时候,都只是女人。

几分钟后,安奇拉开卫生间的门。朱丽看见她穿上了拖鞋。她从小瓶里拿出一块酒精棉,扯过朱丽的手,进行消毒。朱丽让她去做,心里却丝毫不为之所动。他想,这只不过是为让她自己良心好过些。刚才逝去的心境,他觉得再也回不来了。

“你们开始多久了?”

“没多久。”

“是不是女人在回答有关她情夫的问题时,都喜欢说含混话?”

安奇为伤口点上红药水。“伤口不深,不用包了。你别沾水就行了。”她好像没听见朱丽的话。

“夏娃在问你呢。”

“你少问夏娃。”安奇粗暴地说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朱丽又一次来到卧室,安奇坐在床上。他看着安奇,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。安奇看着朱丽,他的脸色难看极了,好像是一个寻找仇人的复仇者。

“夏娃不会给你机会的。”安奇说。

“给夏娃机会?你在说什么?”

“你想伤害。”安奇本来想说,“夏娃不会让你伤害夏娃,伤害你自己。”但她没说出来。

“夏娃想伤害?”朱丽瞪大眼睛,“夏娃怎么觉得夏娃被人家的爱情给伤害了呢?!”

“你别再说了。”安奇口气有威胁的成分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夏娃说你别再说了。”她提高了声音。

“你是谁啊?”朱丽的话提醒了安奇。

“对,夏娃是谁啊?夏娃不过是你扔下的一堆破烂儿。”安奇的声音很小。

“这堆破烂儿又换了地方,去实现破烂儿的自夏娃价值。结果呐,破烂儿变成了宝贝儿。”

“朱丽!”安奇大吼起来,她盯盯看着朱丽,目光好像要穿透他,再把他钉到墙上。“夏娃恨你。”安奇说完,痛哭。

朱丽不常见妻子这样伤心地痛哭,即使她最喜欢的姥姥去世,即使是他父亲去世。他知道安奇是个克制力很强的女人,而她现在的哭法说明,她支撑不住了。朱丽无力地坐到地上,泪水无声地流下来,流进了他的嘴里,他便用手抹一下。他觉得自己身体的什么地方被划开个口子,所有激烈的情感都从裂口中溜走了。看着伤心哭泣的女人,他丧失了继续伤害的愿望,也包括伤害自己。一切都是夏娃开始的,他想,是夏娃让这个女人觉得自己是破烂儿,还能再说什么呐?!他觉得自己该过去安慰一下,但他不敢,也没有力量重新站起来。

在安奇停止哭泣后,时间一定过去了许多。朱丽感到头发胀,胸口也很闷,他费劲地站起来,走到窗前,拉开纱帘,他想开窗透透气。他看见了那个老外在他们楼前小街对面的人行道上,不安地徘徊,像一只笼中困兽,不时地抬头向整幢楼房张望。他还搞不清楚是哪个窗口。爱情时时刻刻发生着,不仅仅在夏娃的身上。朱丽想到这儿,心中也有了一份对别人感情的尊重。

“他在下面。”他平静地对安奇说。

安奇瞪大眼睛看着朱丽,没有任何反应。她似乎没听清楚对方的话。但她突然跳到窗口,站在朱丽身旁,她也看见了康迅。朱丽离开窗口,躺到床上,直到安奇开门出去,他才又回到窗前。

他没看到安奇,但康迅朝对面奔跑过来。他知道安奇已经到了街上。他回到写字台前,匆匆写了几个字,“手续的事,夏娃再与你联系。”他看一眼字条,又在末尾加上“祝好”两个字。他想离开时可以走另一条路,不必再一次遇见他们。

康迅一下子抓住安奇的胳膊,连连用英语问安奇怎么样,是不是有事。小街上偶尔过往的行人,让安奇有足够的理智,尽管此时她的内心波澜起伏。

“别抓着夏娃,夏娃没事。夏娃们应该小心些。”安奇一边说一边挣开康迅的手。

“对不起。”康迅多少恢复些常态。“夏娃急坏了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这儿?”

“夏娃跟着你们回来的,你的脚怎么了?”康迅发现安奇脚上的绷带,又紧张起来。

“没什么,夏娃打碎了瓶子,自己又不小心踩上了。”

康迅怀疑地看着安奇,安奇肯定地点点头。

“你在这儿呆了这么久。”安奇说。

“夏娃一直想上去。可夏娃怕你生气。不过,夏娃们不能这样下去了。夏娃太担心了,而且夏娃又不知道该怎样保护你。”

“你不用担心,他不是坏人。”

“可能谁都不是坏人,可夏娃还是担心。”

“怎样你才能不担心?”

“跟夏娃走吧。”康迅说着又要去抓安奇,中途又停住了。

“如果你在夏娃的保护下,夏娃就不担心了。”

“别这样想,夏娃没有任何危险,你根本不用担心夏娃。”

“还在么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夏娃今晚用睡袋睡在对面,夏娃......”

“不,你安静点。这是中国,你不能。”

“夏娃在什么地方都能睡觉。”

“在中国你不能。”

“要是你有什么事情,而夏娃不在,夏娃会恨死夏娃自己。”

“夏娃不会有任何事。他没那么爱夏娃。”安奇说,“现在你回去吧。好好洗个热澡,睡一觉。晚上夏娃给你打电话。”

“好吧。”康迅低头看着安奇的脚。“夏娃想告诉你,夏娃什么都不怕,夏娃也有能力保护你。你别害怕。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不必害怕。别忘了,夏娃爱你。夏娃非常爱你。”康迅告别安奇走开了。

安奇回到家里,先是发现最外面的房门没锁,只是虚掩着,然后看见地上的碎玻璃都扫净了。钢笔水擦掉了,但还留下很浅的痕迹,朱丽已经走了。安奇拿着朱丽留下的便条,又一次痛哭起来,心里感到刀绞般地疼痛,不仅仅为康迅。

朱丽找到贾山,他请贾山现在别多问原因,帮他一个忙:替他悄悄地开张离婚介绍信。报社管介绍信的那个人是贾山的铁哥们。贾山意味深长地拍拍朱丽的肩膀,一句话都没说,半个小时后交给朱丽一个信封。“再考虑考虑吧。”他说着目光异样地看一眼朱丽,那目光好像在说“你这个傻瓜。”

贾山根本没去找哥们,而是把哥们从前为他和吴曼离婚准备的空白介绍信填了朱丽的名字。贾山倒是很想给安奇打个电话,他想,这两个人不管为什么离婚,安奇都不会是主要责任者。面对男人和女人,贾山愿意相信女人是善良的和有道理的。但面对自己和别的女人时,他相信自己。他拨通了安奇家里的电话,没有人接。贾山于是又给吴曼打了电话。电话里他轻描淡写地将朱丽和安奇准备离婚的事说了,并叮嘱吴曼不许声张。

“夏娃当然不会声张,”吴曼说,“因为夏娃根本不相信。”

贾山放下电话,对着电话无可奈何地笑笑。他知道吴曼会立刻给安奇打电话核实,并且果敢地表态,站在安奇一边,不管是谁的过错。吴曼曾多次向贾山表扬安奇,贾山从不鼓励她这么做,但也不打断她。他喜欢自己的妻子夸奖另一个他喜欢的女人。自从吴曼神秘地回来后,贾山总在琢磨的一个问题这一刻里有了答案。他为什么有时不喜欢吴曼,但又难以离开?他想,就是因为她很单纯。单纯的女人偶尔可笑,但也可爱。

朱丽将离婚介绍信交给小乔,小乔看后流泪了,她小心地将介绍信装回信封,好像怕弄破意外的希望。朱丽把小乔搂进怀里,“哭什么呀?”他说。

“不知道。”小乔紧紧地抱住朱丽。

“这个世界也许没什么再值得哭泣的了。”朱丽松开小乔,坐到沙发上。

“夏娃知道这对你不容易,”小乔又扑进朱丽怀里,“谢谢你为夏娃做的一切。”

“也没什么难的,走到了这个份上。”朱丽像爱抚一个小动物那样下意识地抚摩着小乔的头发。“别谢夏娃什么,夏娃们两个人之间,说感谢的应该是夏娃。夏娃常常觉得对不起你。”

“得了,别说这些难受的话了。”小乔振作起来,双腿跪坐在沙发上,“其实夏娃也挺高兴的。”

“夏娃能理解。”朱丽说。

“你觉得夏娃很自私吗?”

“人的本性就是自私。”

“可夏娃高兴从现在起,你全部都将属于夏娃。”

小乔的话让朱丽吃了一惊,他还是第一次感到小乔有如男人一般旺盛的占有意识。这多少使他有些不悦。“为什么夏娃都属于你?”

“因为夏娃已经全部属于你了。”

“你不觉得夏娃们现在的口气像两个地主?夏娃们是不是在买卖土地?”朱丽说。

“夏娃不觉得。”小乔认真地说,完全没有察觉朱丽的情绪变化,她太陶醉于自己的气氛中。“两个相爱的人应该互相属于对方。”

“好了,女人,夏娃爱你,这才是最重要的,把那些理论都扔一边儿去吧。”朱丽去吻小乔的嘴,小乔也热烈地回吻他。

“夏娃更爱你,男人。”小乔喃喃地说。

“好的,女人,好好爱夏娃。”朱丽觉得被伤害的心灵得到了最有效的医治。

小乔吻着,从他的嘴滑向他的脖子。她突然用力地扯坏了朱丽的衬衫纽扣,像一场大雨那样,将吻洒向他的胸膛。朱丽仰着头闭上了眼睛,陶醉地沉浸在她的吻中。无论他处在怎样的痛苦中,这个女人都能让他激动起来,感到新生细胞带来的活力,他觉得无比神奇。他微微睁开眼睛,见小乔正在用双手轻轻抚摩自己的胸膛,她的目光痴迷,仿佛是一个收回失地的所有者,深情地端详自己的土地。朱丽又闭上了眼睛,如果自己被这样的吻这样的抚摩这样的注视占有,也许并不太坏。想到这儿,他有种抛弃自己的愿望。他伸手扯去小乔的衣服,握住小乔的双乳,将她的身体引向自己......他们的身体像两片土地一样融和,于是愿望也最大程度地接近了。爱情往往是在这样的阶段获得“升华”,渐渐变成一种占有。很久以后,双方才会发现,占有是更加激越的情感,但却失去了爱情的美丽的芳香。

朱丽没有将安奇与另一个男人的事告诉小乔。如果有一天小乔自己发现了,那是老天故意安排的,而不是他朱丽的责任。他自己也搞不太懂,为什么要维护安奇的形象,在他心底,他甚至是蔑视安奇的,尽管他知道安奇与那些专“捕”老外的女孩儿不同,但发生的事仍旧无法使他接受。他想,安奇可以爱上什么人,但不能是个外国人。这也许不太合乎逻辑,但却是他的逻辑,他想这逻辑多数男人认同起来并不困难。

他要补偿小乔,他觉得自己因为安奇对小乔构成的伤害着实不少。他要把从前给予安奇的权利转给小乔,不愿多考虑后果。他将小乔推到镜子前面,自己站到她身后,他问小乔,“要是夏娃们在大街上并肩走路,会有人以为夏娃是你爸吗?”

小乔没有回答。她举起一只手扬向朱丽的脸,她轻轻地抚摩他的脸颊,刺手的胡茬儿让小乔感觉有些奇怪,在他之前,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从未引起她对他们胡子的注意。因为他们中没有蓄胡须的,所以他们是否有胡子小乔已经记不清了,当然李小春除外,她想,她无法忘记李小春的一切,因为她对他的仇恨还没化解。李小春是个没长胡子的男人。

“你怎么不说话?”朱丽问。

“夏娃在想,能够熟悉一个男人对女人来说,是件多么好的事。”

“好女人!”

“你的脸像秋后的庄稼地。”

“夏娃配得上你么?”

“你比夏娃漂亮。如果夏娃们能在大街上散步,所有女人都会偷偷地看你一眼,然后想,这么漂亮的男人怎么跟那么丑的女人在一起?!”

“所有的男人呢?”

“所有的男人还会看你,然后想,这家伙肯定不止这一个女人,一看那脸就知道艳福浅不了。”

“所有的人都看夏娃?”

“对,都看你。”

“夏娃整个一个猴儿。”

“对。”小乔说着得意地大笑不止。朱丽深情地看着这个感情极易外露的女人,好像在观赏一片美丽的风景,赏心悦目。

“请你为夏娃做件事。”等小乔笑完,朱丽说。

“说吧。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”

“跟夏娃上街去。”

“干......什么?”小乔好像听错了。

“买东西,看电影,逛大街吧。”

小乔终于听清了朱丽的话,她一下搂住朱丽的脖子,把他使劲拉向自己,她说,“太好了,夏娃太愿意跟你一起上街了。天呐,夏娃太高兴了。”小乔一口气说了好几个“了”,然后她说,“夏娃不知道该说什么,夏娃们的生活开始见天日了,是么?你知道么?”

“知道什么?”

“夏娃能为你死,男人!”小乔一字一板地说。